周峰,地平线公司副总裁、首席芯片架构师
浙江安吉人。1961年7月生。1983年毕业于浙江大学,1986年获浙江大学工学硕士学位并留校参加工作,1988年在职攻读博士学位,1991年获浙江大学工学博士学位(导师为姚庆栋教授)。曾任任浙江大学信息与电子工程系信息处理教研室副主任,信息与电子工程系副系主任、教授、博导,Aitech、Vimcro、华为等公司的芯片研发架构师、负责人。2015年9月,周峰以主任芯片架构师的身份加入地平线机器人,和联合创始人方懿一道组建芯片设计团队,负责芯片IP研发。一年之后,余凯发出内部邮件,授予周峰“地平线Fellow”称号,并担任公司副总裁、首席芯片架构师,同时领导FPGA技术团队,负责自动驾驶、视频识别的FPGA技术研发,直接向余凯汇报。

地平线里除了CEO余凯,剩下的人才共通一个特性:华丽且低调。
前有黄畅风言风语被传离职,后有周峰搜不到丝毫资料。
这位56岁的首席芯片架构师,横跨学术界工业界共三十多年,是地平线资历最深的科研人员。面对Xtecher,到了已知天命阶段的周峰,第一次向外坦露那些泛了黄的老故事:它们不仅弥漫着特定年代的历史气息,也渗透了独特豁达的人生哲学。

神秘合伙人
其实,准确来讲,周峰是地平线的联合创始人之一。
2015年6月,余凯筹备创立地平线时,遇上了预备创业的周峰。二人在硅谷相聊甚欢,并在“做AI、做终端、一定要把算法、芯片相结合”的意见上一拍即合。
周峰笑呵呵地告诉Xtecher:“我在图像处理、计算机视觉、人工智能算法及芯片做了几十年,也积累了不少这方面的经验,正好和他们的算法有很好的结合。”
黄畅、杨铭、方懿更强于算法、硬件,余凯希望周峰能以合伙人的身份加入地平线的芯片团队。周峰却觉得只要能为人工智能芯片的研发贡献自己的力量,名不名头没关系,他自动选择位列其外,全身心投入芯片研发工作。
2016年11月14日,公司成立一年四个月,CEO余凯向全公司发出邮件,晋升周峰为地平线唯一的“技术Fellow”,是全公司技术序列的最高级别,并且和黄畅,杨铭,方懿同为公司副总裁。余凯介绍说,地平线历史上,作为技术最高水准的Fellow,周老师是第一位。

成果:BPU(Brain Processing Unit)
在芯片领域深耕三十多年的周峰向Xtecher介绍,芯片制造通常有三个阶段:
前端设计:针对算法及芯片工艺完成芯片架构设计,根据架构完成芯片各个部分的逻辑实现(类似完成算法的电路图)。这是关乎芯片功能最重要的一环:一荣俱荣、一损俱损。
后端设计:针对硅片完成电路图的实际布线、布局。电路图中用到的最小运算单元都是用硅片本身实现的,需要把这些计算单元放进去一起考虑,最终完成芯片的整个设计。
生产阶段:芯片设计文档交给制造芯片厂商,如台积电,中芯国际等,由他们负责芯片的最终生产。后续还有封装,测试等流程。
而一个芯片的好坏,要用APP(Area、Performance、Power)来进行考量。单是性能好还不够,如果功耗高、面积大,依然没有优势。
地平线不是专业卖芯片的,单纯做芯片是远远不够的。要想达到在同等性能下,计算更少、功耗更低、成本更小的目标,必须构建“芯片+算法”的一整套解决方案。这符合地平线建立之初的愿景,却令“两者要兼顾”的前端设计难度加大。
地平线成立近两年以来,周峰所在的芯片团队免不了要和黄畅带领的算法团队“磕方案”——两个团队的方案都有各自的立场和需求,难免发生冲撞。
他虚心学习对方的方案,不断和黄畅进行讨论。周峰既懂芯片,又懂算法,在两个团队持不同方案,各抒己见的过程中,常常问自己一个问题:到底应该怎样做才能达到最佳的结果?虽然这个过程痛苦,但周峰时刻敲响警钟:“一定不许搞错,不能让地平线哪怕走一点儿弯路”。
于是,在两个团队的努力下,地平线完成了其第一个处理器架构,命名为BPU(Brain Processing Unit),并制定了基于BPU的研发线路图。

高斯架构就是BPU第一阶段的成果,这套架构可以在ARM/GPU/FPGA三个硬件平台上得以实现。同时,在APP(Area、Performance、Power)三个方面综合达到最优。目前,基于此架构并用于汽车的雨果1.0平台也已经上线。
周峰向Xtecher表示,带有解决方案的第一代BPU“盘古芯片”目前已进入流片阶段,预计于2017年第三季度推出。这款芯片将支持1080P的高清图像输入,达到每秒钟处理30帧,检测跟踪数百个目标。
今年,地平线基于高斯架构“芯片+算法”的一整套解决方案,将会在智能驾驶、智能生活、公共安防三个领域重点铺设应用:
智能驾驶:基于高斯架构研发的ADAS产品将作为重点推进;持续落实与OEM、TEIR1的技术合作,计划于下半年实现特定道路的自动驾驶;
智能生活:除与美的的合作之外,地平线还会继续在家电、玩具、服务机器人等领域发力;
公共安防:基于FPGA平台的解决方案将推向市场。4月初已经与Intel在北美安防展上进行联合展示基于FPGA平台的云端安防解决方案。
这一套解决方案具有专注且通用的特点。由于留有一定的空白区,三大领域内的应用会通过接收到的不同类型数据进行分析,展现不同的参数。
今年3月13日,Intel 153亿美元豪购Mobileye,对此周峰是这样看的:“Mobileye 1999年成立,从算法到芯片的结合足足耕耘了18年。为什么以153亿美金这么高的收购价格?是因为它的确具有很高的价值,咱们中国现在也有这个机会。”
提到中国,周峰不免感叹:拥有国家信息的安防领域在数据方面非常敏感,随着人工智能越来越深入,敢用国外的吗?“中国必须要有自己的人工智能芯片,这是大势所趋。”

情独钟于硬件
1961年,周峰呱呱落地于杭州的一户普通人家。他打小动手能力极强,且透出一股对硬件的好奇心:有东西人家是先玩,周峰要先拆。
初中时,他自掏腰包买技术书,去跳蚤市场淘最便宜的零件,装了一个收音机。装成后,小周峰还有更大的野心。仗着之前的成功经验,他恳求父母资助一笔“巨款”,好去购买晶体管电视机套件。一顿折腾后,又成功了。
在奢侈品“三转一响”(三转:自行车、手表、缝纫机;一响:收音机)的70年代,年仅17岁的周峰凭借自己的双手和头脑,愣是捣鼓出了“一响”以及80年代“三大件”才有的电视机。
1979年,十年文革浩劫刚结束。国家恢复高考仅2年,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。由于青少年时期对硬件的迷恋,周峰毅然报考了浙江大学的通信与电子系统专业。“那时觉得当工程师很伟大,什么都能做。”
1983年,周峰本科毕业。彼时大学生包分配,有令人羡慕的“铁饭碗”。周峰却觉得往上走还有东西可学,准备报考研究生。受到文革的洗礼后,能带研究生的老师少,名额有限。最后浙大信号处理专业方向只录取了四人,周峰再次闯关成功、跻入其列。
硕士毕业,周峰留校任教两年后在职读博,一切变得稳定起来。
1994年,已是副教授的周峰却做了一个令人吃惊的决定:去丹麦Odense大学读数学与计算机科学专业的博士后。执着的周峰想要追寻一个答案——信号处理的最高级是什么?
这个渊源追溯至硕士时期的第一门课——人工智能导论。当时人工智能程序、人工智能语言已经出现,周峰觉得未来信号处理往上走的最高级就是人工智能。凭借这点判断,他自选了许多计算机课程。
那时的计算机全部由国外引进,周峰泡在实验室里看着一个个“大脑袋”,打小热爱硬件的他不停琢磨,里面的CPU不就是电子线路嘛,为什么咱们自己不能做,非得用人家的?
那时国内技术落后,人们只能简单重复国外的工作,少有改进。周峰抑制不住求知的渴望,紧盯着外面的世界。
留学两年,周峰在计算机图像处理项目、研究芯片方向上进行了深入的学习并发表一系列论文,收获颇丰。这段经历加深了他在算法和芯片上的认知程度。
彼时,国内还没有信号处理的重要硬件CPU。大多数研发单位只在国外的芯片上用软件实现英文汉化,业界都认为中国人研究CPU是天方夜谭,但周峰却不信这个邪。
1998年,周峰启动浙大211重点项目投入到所在系的经费,回国两年后便建立了芯片设计中心,购买、引进大量计算机和软件进行芯片的研发。该设计中心也成为浙大培养集成电路芯片设计人才的基地。1998年,周峰升为教授,博士导师,及浙江大学信息与电子工程系副主任。

学术、工业界,各自深耕十几载
周峰一路带领浙大芯片设计中心在技术上不断前进。时间到了2000年,周峰的太太因工作调动去了美国,周峰开始了“两边跑”的生活。开学时上课,寒暑假期间去美国进行一些新领域的研究工作。
“911”事件之后,美国绿卡政策缩紧变严,出国回国都困难。权衡之后,周峰于2005年放弃了浙大副系主任的身份,索性留在了美国工业界。“在大学停薪留职拖了这么久,虽然无奈但对学校还是不好意思。并且在人家公司里做事情,既然做就要做完,这是最起码的责任。”
定居美国后,周峰先后在美国硅谷Aitech、Vimcro等芯片研发公司担任视频芯片架构师。直到2009年,被时任华为硬件院的副总裁、他曾经的学生请到了华为担任美国研发中心的资深架构师。
在华为期间,周峰带领团队研发了世界第一个用FPGA实现用于视频会议系统的H265高清视频编码器,以及针对视频监控及下一代手机的H265超高清视频编码ASIC芯片。
那时,华为的会议电视系统位列全球第三,但在技术上仍不断寻求突破与进步。有了这套“面积、功耗、性能极佳”的芯片后,华为的芯片在普遍标清的环境下能够直接拉到超高清的4K级别,给其它竞争对手留下不小的压力。
如果说周峰前十五年是偏学术路线,主要钻研前沿的学术内容。2001年转投工业界后就要做出真正的落地产品。“课本里的知识和实际应用还不太一样。到公司得正儿八经做芯片,要让公司拿出来卖钱的。”

永葆好奇心
“活力充沛,孜孜不倦,认真严谨,灵活多变”,是黄畅对周峰的评价。
读研时期,为了更好地研究技术,周峰没少下笨功夫苦功夫,甚至一度与死神擦肩。
那时计算机很珍贵,但总会跳电,对计算机电源影响很大。老师对周峰讲,“你装一个延迟装置,要延迟两秒。”就一句话,周峰兴冲冲翻了参考资料便动起了手。在安装过程中,220伏高压直接打了下来,“当时吓得要命,不敢动了。”可最后花了一个月时间,周峰还是把它安好了。
硕士毕业后,周峰的老师买来一款芯片,但却解决不了数据输入的问题。“周峰你做个仪器吧”,老师又对他讲。可除了一张说明书,完全没东西参考,周峰便花了两个月用一个单板机写编程,终于完成了。
“第一次真正把数据烧到芯片中时激动极了,”这次从零到一的开发过程让周峰收获到此生最大的成就感。很多年后,国内才有了周峰动手做出的同类产品、从国外引进的编程仪,他也打趣的回忆,“很多人靠这个发了财,可惜我们当时没那个脑筋。”
回首往事,周峰认为,“创新”对于自己生命的意义非常重要。
在文革时期,盛行学工学农学军,大家从小学就要到工厂、田野参加劳动。十几岁的小周峰看着粮食种完吃吃完种,机器哒哒哒不停运作,跑去问老师“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?”把当时的老师吓得不轻。
重复性的东西让他痛苦,为学新事物努力充电,不为名不图利,他却大半辈子乐此不疲。
跑步、滑雪、国画、毛笔字、象棋、围棋、笛子、口琴……周峰的业余爱好丰富多彩,甚至陪小女儿弹钢琴时,他都偷师学艺自己先会了。
周峰说,在美国,很多老人六七十岁还会出来工作,这些老人并不是为了钱,就是追求自己想要做的事。而针对AI算法研究芯片架构实现就是周峰的兴趣所在,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为地平线的AI芯片做出自己的贡献,能够享受AI芯片给各个方面带来的创造过程。
地平线的愿景,是让人工智能离开云计算、数据中心,进入无数的终端,最终为大众所用。这类离线智能,是许多公司仍不敢试水的未知河域,却正是让周峰感到兴奋的创造初机。未来,周峰也将带着地平线向着一整套Turn Key解决方案,走得更远、更深。